四月三週兩天/4 Months, 3 Weeks and 2 Days (2007)

Romanian Title: 4 luni, 3 săptămâni şi 2 zile

場景是兩個大學女生的寢室，黑髮女生抽完一根煙之後開始整理起行李，連塑膠桌布也帶上了，像是要去哪裡出遊。她找來金髮室友幫忙打點行囊，後者奔走於女子宿舍，突然被一同學叫住，說是女輔導員為了她生理期遲了兩週的事在找她。

這部影片在我的電腦硬碟中已經有一段很長時間，不過故事大綱我還是記得的。影片時長約1小時48分鐘，但是全片一氣呵成，沒有繁雜的枝枝末末，整齣戲的主題簡而言之可用“墮胎”二字代替，標題《四月三週兩天》其實是指明了胎兒的壽命天數。

----------以下內容含劇透/請慎閱----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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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tilia協助意外懷孕的室友Gabriela秘密墮胎，Gabriela通過同學找到的一位醫生卻百般刁難，甚至要求二人以肉體作為交換條件。在80年代當時還是社會主義國家的羅馬尼亞，有著嚴禁墮胎的法律，無論是墮胎還是協助墮胎者都會面臨監禁。等待著二人的是充滿了不安與恐懼的黑暗道路。

在前半段，Gabriela不斷表現得神經兮兮，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帶上筆記，一會兒抱怨牙痛，吩咐Otilia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的時候，還要求得很仔細：香皂要買哪個牌子，吹風機要向哪個同學討回……到了中後段，可以發現她自己在重大決定上卻頻頻失誤，例如找錯人，病急乱投医，丟三落四（原本要用來代替床單的塑膠桌布她又把它給鋪回桌上去了），沒安排好酒店住宿，對醫生撒謊，對好友隱瞞……

城門失火，殃及池魚，Otilia自然而然成了Gabriela的保姆，從借錢、張羅住宿，犧牲肉體，到善後處理，不止看盡許多人的臉色，還得忍受各種內心煎熬。一開始，我為Otilia忿忿不平，不明白是怎樣的友情能讓她犧牲至如斯地步，比起裝傻扮無辜就想糊弄過去的Gabriela，她還更像是在解決切身問題。後來，我漸漸明白，在這曲折的墮胎過程中，Otilia並不只是從旁協助的角色，她是一名共犯，墮胎者即是Gabriela，也是她。Otilia和男友Adi不是沒嚐過禁果，意外懷孕的隱憂肯定曾入侵過她的內心。說白了，她們都共擔著同樣的罪。如果有一天輪到她，當然會希望屆時能角色互換，Gabriela可以反過來成為她的支柱——她只不過是在做演習的同時，買下了保險（是的，她的生理期遲了兩週，有至少2次流鼻血、1次嘔吐的鏡頭）。

話說回來，我相信要求以性作為交換條件的醫生是一早就有此預謀的。Gabriela是否少於3個月的懷孕期，女孩們是不是按照他的要求預訂指定的酒店，酒店櫃檯有無扣押來訪者證件，或費用有沒有少付那幾百塊，都不是重點。因為事前準備不管做得多好，她們都不可能滿足他的要求。三人在酒店客房中冗長的談判過程中，醫生用盡了一切手段，一時用師長式的說教口吻，一時語帶嘲諷地咄咄逼人，一時苦肉計說自己是冒多大的險來做這件事，一時又假裝要走卻死賴著不走。

當他和Gabriela當面對質之前的通話內容時，不難發現他在電話中刻意遺漏了最重要的部份：價錢，他也用了許多模棱兩可的誤導性言語，讓懷孕少女深信這一個男人絕對可以替她妥善處理做錯事的惡果。由於女方這裡也有隱瞞和怠慢，一下就被挑起了理虧的情緒。臨走前，他還拍拍Gabriela的小腿，微笑祝她好運。事到如今才來扮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，未免多此一舉，想必應該是吃乾抹淨後，有了一份多餘的從容，才會有如此舉動。而且那還讓他樂得暈頭轉向，忘記從櫃檯帶走身份證呢（其實那應該是假造的）。總之，這是一個渾身散發著父權的惡臭味的中年男人。

發生在Adi家中的幾幕戲非常精彩。經過一整天的折騰，Otilia還要到男友家參加他母親的生日晚會。因遲到忘了帶禮物被責備、發現來了一群預期外的陌生客人、暗自擔心留在酒店引產的好朋友……種種因素加強了接下來的戲劇張力。

長達7分鐘的長鏡頭，捕捉了置身於一桌子長輩之間用餐的Otilia，既突兀又尷尬，完全的格格不入。在她後方一直察言觀色的男友也顯得坐立難安。長輩們你一言我一語，男人們吹噓過往的成績，貶低軍人背景和農村出身的人，批評時下年輕一代；女人們則抱怨嘴挑的丈夫和兒子，談論各自的烹飪手法……男人女人再一起開宗教和神父的玩笑。受困於這張象徵了成人世界和家庭生活的餐桌，Otilia無處可逃，唯有壓抑著年青人的叛逆與憤怒，一直忍到了和男友獨處的時刻。如果懷孕的是她，男友態度將是如何？她開始拋出困擾已久的疑問，然而對方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著，含糊其辭之餘，到最後還顧著把心思放在女友應該在聚會中顧及他面子的點上。

Otilia回到酒店之後，Gabriela的胎兒已經流了出來。導演沒在熒幕上展示過程，觀眾只能憑空想像Otilia痛苦地置身於生日會時，Gabriela又是如何痛苦地引產。善後處理自然是交給了Otilia，又是一段提心吊膽的可怕過程。

再次回來，Gabriela已不在房間，原來是肚子餓下樓去了餐廳。背景是在落地窗後面另一個大廳跳舞的重重人影，前方是偶爾會反射車燈的玻璃窗。侍者帶來一盤黑乎乎的東西，有牛肉、豬肝、豬腦、骨髓…兩人直覺地聯想到從雙腿間掉出來的胎兒。Gabriela將菜單拿起，阻隔在自己與餐盤之間，看似茫無頭緒地翻閱著。Otilia則呆呆地望著坐在對面的陌生好友。忽然間她很突兀地轉向鏡頭（玻璃窗），只見她眉頭深鎖，眼神中有話想述說。也許是赫然發現，她們就像養在宿舍魚缸裡的金魚一樣，載浮載沉與國家和社會的框框之中。